娛樂是一種病

James Yang 楊力 August 6, 2013

Larry Lao昨天發來電子郵件,要收集上次華工之友會所舉辦的端午節父親節卡拉OK聚會時的照片,為他今晚的餐會發言作準備。經他這麼一提,再次勾起了上次的校友聚會給我所留下的美好記憶。思潮洶湧,便想在這裡侃上幾句,以表達對聚會組織者的謝意。

記得接到那次卡拉OK聚會通知時,我正在國內探親。那次回國,我除了和家人相聚以外,沒花太多時間在其他應酬上。留出時間,靜下心來,想要自己一個人,專心致意地去真正體會一回家鄉今天的味道。

雖然說每半年我會回國一趟,但每次回去我都能感覺得到家鄉的飛速變化。南寧的大街小巷,變得越來越乾淨明亮;後生仔們都變得越來越斯文;大眾的娛樂生活也變得更加豐富多彩。

回南寧的第一個週六的晚上,我一個人跑到了南寧劇場, 想看看那裡的表演。什麼表演並不重要,我只是想體驗一下當下國內的娛樂口味。當然,我也想,在那裡我是否還能找得回當年坐在劇場裡看戲時的感覺。記得最後一次在那裡看表演,早已是30年前的事情。那次是去聽李德倫指揮的交響樂。當時是紅男綠女結伴同行,精神煥發青春相映。

劇場裡表演的是一齣話劇,叫《烏龍山伯爵》。原以為話劇屬於小眾藝術,票不可能貴。豈料一問,票價最低200元, 最高600元! 哇!如此高價的娛樂消費,讓我這 “屌絲階級一分子”的我猶豫了半天。咬了咬牙,買了一張最便宜的票,位置是在樓上的最後一排。進到劇場內,放眼一看,人山人海,擠滿的全是年輕人。整個表演過程,演員們大量地使用當今流行的網絡語言,幽默詼諧,引起年輕觀眾們的陣陣共鳴。

看完表演,走齣劇場,已是夜深。被劇場裡的氣氛所感染,我沒一絲睡意。掠過了等候出租車的人群,我徑直地向回家的方向徒步前行。在回家的途中,我想順道看一看那座多年前我曾熟悉過的邕江大橋。那年頭裡,我每天都會騎著一輛破爛的自行車,來來回回地翻越那座橋,去上下班,去打球,去追女,去上托福課。當時的 我,對那石橋並沒有什麼太多的感覺,只記得那橋的坡度特別地陡,對跨下怕疼和自行車車剎不靈的我,特別地不方便。

來到了橋頂,我低頭細看。大橋護欄上的圖案,依然如舊。橋上的一根根燈柱,也和二十幾年前我離開南寧時,一模一樣。看著看著,只感覺江心有一陣涼風吹來,讓我內心一收,心海裡泛起一絲無名的惆悵。一種恐怕只有中老年人才能體會得到的惆悵。

我從橋頂上往下張望,看到江兩岸的河堤上,有好幾組業餘歌手,分別在不同的河堤段上,擺著汽燈,開著音響,在柔情地唱著歌。歌手的周圍,稀稀落落地圍著一些貌似“屌絲階級”的年輕人。他們或是吃著瓜果,或是喝著冷飲,有心無心地在聽著歌。業餘歌手們的那種不計回報的表演慾,遊人們偶爾發出的輕鬆喝采聲,空曠的河堤上空迴旋的音樂聲,以及緩緩消失在夜色裡的江水,給我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第二個週六的晚上,我又獨自一人來到了我家附近的廣西音樂廳,聽了一場交響樂。這是一場紅歌音樂會。因為遲到了,我只能站在音樂廳的門口,等待中間休息時間後入場。靜靜雞站在門外,我能聽得到音樂廳裡面傳來的陣陣歌聲曲聲:“橫斷山,路難行…”, 《北京喜訊傳邊寨》… 都太熟悉了,句句都能喚起我的無限回憶。

中間休息時間一到,我不等帶位的說“yes”, 便一個箭步,逆著中途休息的人群,急不可待地竄進了音樂廳,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了下。迴首望望,觀眾席上,全都是像我一樣年紀的人,五老六十的五十後們。

音樂會重新開始,樂手以及伴唱們又都回到了台上。在伴唱的隊伍里,我好像看到了兩張似曾相識的面孔。定睛再看,確實是熟人!其中一位還是我二十多年前的老鄰居,據說現在在一家超市裡當主管的一位老同學。看到台上的他,我震撼不已。

我印象中的他,當年是一個對娛樂活動毫無興趣的人。中學時期,當我在思考如何捕蛇取皮自製二胡胡拉亂扯自娛自樂時,他想的是如何早日加入偉大的中國共青團; 大學畢業後,我在忙著為各種舞會的伴奏而積極排練時,他卻是每天下班後,飯都不吃,便跑到南寧水塔角附近擺地攤,賺外快。

我的震撼,不在於他竟能將他的歌唱天分如此不動聲色地隱藏了幾十年,而是在於:生活在家鄉里的他,他的業餘娛樂生活竟是如此地豐富多彩!我百感交集:我這個當年在中學,在大學,以及在工作單位裡,對群眾業餘娛樂生活都曾作出過許多“傑出貢獻”的骨幹分子,今天生活在異鄉,業餘生活單調無趣,感覺就像是活在一個娛樂的沙漠裡一樣。作為一位“屌絲”,“矮窮醜”的加強版,我雖然時不時也能買得起票,去聽一兩場音樂會,偶爾也能負擔得起帶著全家到好萊塢碗聽交響樂 的行程,但心中的感覺,就像隔靴抓癢,很不過癮,因為完全無法親歷親為地參與到這些活動中去。如果說偶然“參與”,最多也只是在每天洗澡前,把浴室門關 緊,將水聲放大,然後再對著鏡子,小聲地吼上幾句碧昂斯的“Halo”之類的歌曲。唱太大聲了,還擔心被太太女兒們聽到,以為我在發癲。

聽完了紅歌音樂會出來,我穿過民族廣場。廣場上我看到一群群的人,在華燈之下,整整齊齊地排成一個個方陣。方陣裡的人,大多是一些白髮蒼蒼的老頭老太太。隨著擴音機裡傳來的《最炫民族風》強烈的節奏,方陣裡的每個人都在瘋狂地扭動著表現著他們那毫無美感可言的枯老身軀,肆無忌憚。我趕緊拿出手機,記錄下了這溫馨可愛的一幕,這暮氣蓬勃的一幕,這人人參與,個個快樂的一幕。

回到家裡,我感覺到了一陣發自心底的孤單。趕緊打開電腦,希望郵件能驅散我心中的寂寞。郵箱中,我赫然看到了“華工之友會”端午節父親節卡拉OK聚會通知!我心中好是一陣歡喜,趕緊回郵,積極報名,堅決要求上戰場。

一個月後,卡拉OK聚會如期舉行。聚會剛一進入到點歌階段,我便迫不及待地搶先點了兩首歌曲。話筒剛一傳到我的手中,嘶啞的聲音立刻從公鴨嗓裡源源不斷地吼了出來。情不自禁啊!

顧不得台下的感受,我只想趕快找回當年的那種“社會一分子”的參與感。唱到情深處,我側目張望,只見台下,有一位美麗的黃衣少女,至少小我這代人四十多歲,也正在專心致意地和著我,也唱得懂:“橫斷山,路難行…”; 更看到校友會裡著名理事張緋曼女士,正拿著她那著名品牌的手機,在認真地為我錄影。此時此景,一陣滿滿的成就感,在我心中油然而起:“胡漢三,我回來啦!”

我們需要生存,我們也需要娛樂。非常感謝謝建黨等同學舉辦這種群眾性的聯誼活動,豐富校友們的娛樂生活,治好了某些人“被社會所邊緣化了”的心病。

“ 春風楊柳萬千條,六億神州盡舜堯”。懷著期盼的心情,我們又等來了今晚華工之友會的又一次群眾性聯誼活動。謹在此,向提供今晚餐會平台的“高富帥”校友們致敬!並向在餐會中積極加進各項娛樂節目的組織者致敬!

(莫嫌我話多。人生過得快,你不趕緊也留下幾句?)